柳树人的手刚刚拧开了水龙头,就因为听见了这样一道声音,而顿住了。
这是什么声音?
他侧声去听,只听见那「咚咚」声越来越大,似乎在向这里接近了。
水龙头里的水流,正哗啦哗啦地流淌着。
柳树人抬起头,再次在镜子里看见了自己反光的眼睛。
而在这双眼睛的周围,也就是他的身后,则是暗无一物的夜幕。
那声音,又是从这夜幕的哪一处传来的呢?
柳树人侧过头,听到那咚咚的声音似乎来自楼下,又似乎来自楼上。
一时之间,他竟然无法分辩它的方向。
柳树人于是叹了一口气,不想去理会这个声音。
他掬起了一捧清水,把那它狠狠地拍在了自己的脸上。
那水流是冰凉的,让他脸上的毛孔都紧缩了起来。
而后那水就落入了水池里,发出哗啦啦的响声。
而这响声立刻就被外面的咚咚声淹没了。
柳树人再次叹了一口气,把长发别于耳后,关上了水龙头。
水流的声音逐渐变得稀疏,渐渐变成「滴答滴答」的轻响,然后变成静寂。
柳树人于是扶着洗手间半开的门,从卫生间里走了出去。
外面,一如先前,是黑洞洞的走廊。
柳树人害怕被绊倒,于是摸着墙,向前走去。
方才的响声,此时已经停止了。
走廊里只剩下了他一个人前行的声音。
「咚,咚,咚……」
柳树人走得很慢,也很轻,但即使这样,也他仍然在木头的走廊上,踩出了微弱的足音。
这声音竟与他方才听到的相差仿佛。
大概,刚才的响动,也是谁的脚步声吧?
而那又是谁的脚步声呢?
返回的路,并不远。
没有多久,柳树人就要回到卧室的门口。
就在这时,那原本已经消失的足音,忽然又响了起来。
「咚咚咚咚……」
这声音比先前的更加急促了。
借着偶然间透进走廊里的月光,柳树人的眼角,忽然看见了一道一闪而过的黑影!
终于出现了!
柳树人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。
他蓦地发出一声大喝:「谁?」
对面传来「啊」的一声,但旋即消失不见。
柳树人一声冷哼,不再徐行,而是奔跑起来!
一旦开始跑动,他的足音立刻清晰。
而在他的对面,也有急促的脚步响了起来!
「咚咚咚咚!」
「咚咚咚咚!」
柳树人的脚步声,与前方的脚步声交杂在了一起。
那人跑得越发疾,而柳树人也追得越发快了!
忽然,柳树人再次看见了那道黑影!
他已经离楼梯很近了!
没有任何犹豫,柳树人纵身扑了上去!
「啊!」
一声惊叫。
柳树人扑在了一个瘦高的身体上,把他压倒在地。
然后,柳树人便坐在了这个人的后背上,冷冷地问:「你是谁?」
「好痛……」被他坐在身下的人虚弱地叫道。
这个声音让柳树人觉得有些耳熟。
因此,他借着透进来的月光,更加仔细地看了看。
然后,柳树人不确定地问道:「你是……伯特?」
「是我。」被他坐在身下的少年无奈地说道。
「这大晚上的,你来回乱跑什么?我还以为进来贼了。」
「我,我来上厕所……」
「那你直接去厕所就行了啊,为什么要跑?」
「我有点,我有点怕鬼……」伯特沮丧地说道。
「怕鬼?」柳树人的脸上显露出狐疑神色。
「是的,我很怕鬼。所以听见了脚步声之后,才,才会跑的!」伯特连声说道。
「这就更有意思了。」柳树人沉声说道,「之那『咚咚咚咚』的声音,也是你弄出来的吧?」
「什么咚咚声?」
「别说你不知道。大晚上的,你楼上楼下地来回跑,难道是在被鬼追?还是说……你其实是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勾当?比如偷书之类的?」
「你,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……还有,你是谁啊!」伯特立刻大声喊道。
「你没有认出我来吗?」柳树人有些诧异,「我就是最近住来的那个人。你可以叫我艾丽莎。」
「艾,艾丽莎小姐?」听见了柳树人报出的名字,伯特忽然结巴了。
「嗯?」
柳树人显得很是疑惑。
「上一回也是这样,难道我的名字有什么问题?还是我的样子让你觉得很抱歉?」
「我没有这个意思……」
「那么你到底是怎么想的?」
「我……」
伯特的话还没说完,忽然,那一道奇怪的声音又响了起来。
「咚咚咚咚……」
这一回,两人都听得十分清楚,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。
「怎么还有?」
柳树人的眉头皱了起来。
「一,一定是有鬼……」伯特瑟缩地说道。
「鬼?简直可笑。」柳树人哂笑道,「你已经这么大了,怎么还信这个?」
「难,难道怕鬼也有错吗?」
「这倒是没有。」
柳树人从他的身上站了起来,掸了掸身上的土,然后说道:「既然声音是从楼下传来的,那么我下就楼看看。」
「下楼?」伯特发出惊呼。
「你害怕?」柳树人挑了挑眉。
可惜眼下的楼道还是一片漆黑,伯特更是爬在地上,面朝着地面,看不到他的表情。
听见柳树人的质疑,伯特从地上坐起了一点,摇着头说道:「虽然,虽然说,我确实有一点怕,但,但是,我怎么可以输给女孩子!」
「所以说呢?」柳树人挑着眉问道。
「我和你一起下楼!」伯特咬牙说道。
「那好。我走在前头。」柳树人点了点头说道。
「不!还是我走在前头吧!」伯特说道。
「你?」柳树人回过头,语气满是怀疑。
「你可别小瞧我!再怎么说,我也是堂堂正正的男子汉。」伯特边说,边拍了拍胸口。
接着,一个东西从他的怀中掉了出来。
「这是什么?」柳树人疑惑地问道。
「别,别管那么多啦。」伯特赶忙把那东西捡了回来,慌乱地说,「总之,咱们快走吧!」
「好吧,那就随你。」
看见他这么紧张,柳树人也就没有再追问。
于是,伯特当先,柳树人随后,两人沿着楼梯走到了一楼。
「声音是从这大门口传来的。」伯特小声说道。
「对。」柳树人点了点头,「咱们应该打开门看看。」
「先,先别急着打开门。」伯特伸出手,拦在了柳树人的面前。
「为什么?」
「咱们得先观察一下。对,观察一下。」伯特说道。
「怎么观察?」
「在门上的这里,有一扇小窗。」伯特解释道,「只要我们把它打开,我们就能看见外面的景象。」
「那好,就这么办。」
柳树人点点头,便打算和他一起,凑到那窗边向外看。
但是,伯特再次阻止了他。
「先别急,一个一个来。我,我是男人,而且比你大。所以应该我先!」
「你先?」
「我先。」
「那好吧。」
看见伯特坚持,柳树人也就无所谓地同意了。
这时候,从门外面,又传来了一阵响声。
「咚咚,咚咚……」
这声音比先前的微弱了很多,但因为就近在咫尺,所以两人都听得两加清楚了。
伯特情不自禁地吞下了一口唾液,有些瘦削脖颈上,喉结上下移动了几下。
「看看外面吧。」柳树人说道。
「好。好……」
伯特先是轻轻应了一声,随后,又觉得自己的声音太小了,没有气势,于是,他赶紧又更大声地应了一句。
柳树人站在他的身后,因为是处在黑暗中,所以看不清伯特的动作。
他只看到那黑沉沉一片的似乎是大门的位置,在一阵轻微的括擦声中,露出了一个小洞。
洞的外面,是微明的月色。
在伯特把头凑过去之后,那一点点的光亮,就渐渐被他的头遮住了。
伯特将视线从门上的小窗里探出,望向外面。
在大门的前方,是午夜的街道,空荡荡的,没有一个行人。
在街道的上方,是午夜黑沉沉的天空。
在天空的下方,同样只有空无一物的黑暗。
这门的外面,竟然是没有人的!
伯特只觉得牙齿在打颤。他扶住小窗的手,也在些颤抖了。
那制造出响声的,到底,是什么东西?
因为慌乱,他的呼吸也凌乱了起来。
这杂乱的呼吸让柳树人疑惑地皱起了眉。
「怎么回事?」柳树人问道。
「鬼……有鬼……」伯特慌张地说道。
因为害怕惊扰了未知的存在,伯特甚至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。因此他的语声,也变成了夹杂着强烈气流的嘶鸣。
这让柳树人听得极其不舒服。
「鬼?」柳树人皱着眉,疑问道
「是,是鬼。」伯特「嘶嘶」地说,「我没在外面看见一道人影……」
「不太可能吧?」柳树人说道,「你再仔细看看。或许是你看错了呢?」
虽然口中这么说着,但是柳树人还是四处寻找起了武器。
柳树人仍没有忘记这个世界的古怪。
在地球上,他可能确信没有鬼神的存在。
而在这里……却未必是没有鬼的。
为了以防万一,他必须做好战斗的准备。
只可惜,那柄曾经跟随了他一路的短剑,并没有被他带在身上。
柳树人在周围摸索了半天,只找成了一根棍子,似乎是烧火用的,上面有些脏。
但这毕竟是聊胜于无的。
有了武器在手,柳树人便感到了几分安心。
伯特的眼又通过大门上的小窗,向外望了几遍,仍然是一无所获。
故而,他心中的惊惧更甚了。
「要不然,咱们还是先回去吧……」伯特低声说道。
「没什好怕的。」柳树人说道,「你们已经在这里住了这么多年,没理由只有今天才被鬼找上门。」
「什,什么意思?」
「我是说,如果这里闹鬼。许多年前就该闹上了。伯特,你仔细想想,你在这里住着的时候,有没有听见过奇怪的声音,看见过奇怪的影子?」
「我,我不知道……」
「你看,我就说这里没有问题吧!」柳树人笑了笑,「所以,打开门吧。不开门,你又怎么能知道外面的情况呢?」
然而伯特却仍是迟疑地问道:「真的,真的要把门打开吗?」
「是的,打开它。」柳树人坚决地说道。
伯特无法,只好把手把在了大门的把手之上。
这时,他的胳膊上已经冒出了细小的鸡皮疙瘩。
伯特的手才与那金属的招手接触,就忽然像触电一般,收了回来。
他又咕咚咽下了一口口水,然后,搓了搓自己的手臂。
他立刻在胳膊上摸到了麻麻的一片。
而他那流着冷汗的手,更是在他的小臂留下了一道湿滑粘腻的轨迹,分外令人难受。
然而,因为柳树人就站在他的身后,他却无法从这门后离开。
伯特深呼吸了一口气,给自己定了定神,但却失败了。
他只觉得自己的心中越来越快,越来越快……好像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一样。
他实在太紧张了。
但是,那门却终究是要由他打开的。
伯特终于咬紧了牙关,闭上了眼睛,一把拉开了那扇门。
一大片的月光,从门的背后洒进了屋里。
就在这月光之下,站在门口的两人,看见了倒在房门外的一团黑乎乎的东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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